01

 

周末的傍晚，在家做了一餐飯。

 

鋪上桌時，先生說：“你做的菜真有特點。顏色、塊狀都很鮮明，一看就是出自你手。”

 

我在家做菜的機會其實不多，因為我們一般都在父母的家里吃、或去學校的食堂吃。大概因為“少”，反倒讓先生相對“存有印象”。

 

而我那天也沒備什么菜。就是一碟青豆角炒香干、一碟胡蘿卜花椰菜，配上一鍋紅棗雜糧粥。

 

先生這么說，我倒留意了一下。胡蘿卜和花椰菜，我都切得比較小巧，配比適中；而香干則是小方塊，豆角是略長一點的小長條。

 

擺在一起紅黃斗艷又黃綠爭相、涇渭分明又渾然一體，還真有點我生活中“文藝小清新”的味道。

 

其實，多數(shù)人在家做菜，多是以較放松的狀態(tài)。怎么做、怎么搭，全憑自己的心意，或者不經(jīng)然間“跟著感覺走”；

 

即便是依照菜譜學一道新菜，要選擇哪種方法、做成什么樣，也多半是憑著做菜人的“直覺”，選較合眼緣、合心意、合手感的……

 

所以，一個人做的菜里，也多半藏著她的喜好、性格、生活經(jīng)驗和美學感受。

 

就說那天我做菜吧。

 

四樣食材，其實也可以換過來搭配，胡蘿卜炒香干、花椰菜燉豆角。

 

我把它們從冰箱里取出來的時候，腦中也略微過了一遍它們的排列組合……大概因為塊狀、色澤、口感等的相搭，我下意識做了那樣的配對；

 

而在炒菜的過程中，我原本很喜歡放醬油以入味，而那天看著鍋里的一團明艷，我竟不忍去破壞，臨時起意，只在豆角里撒了一點干辣椒、在蘿卜里偷偷炒進去一些榨菜絲以佐味……而盡可能的保持著其色澤和原貌。

 

那天經(jīng)先生提起，我一仔細回味和對比，倒真覺得一個人做的菜里，也不經(jīng)意間滲透著她的特質。

 

就像一個人布置的房間、日常的穿搭、說話的樣子、讀過的書和寫過的字……

 

02

小半月前，一閨蜜喬遷新居，邀我去作客。

 

閨蜜下廚做了幾道菜，分別是一碟辣炒蛤蜊、一碟肉沫豆腐、一碟虎皮青椒、一碟素炒絲瓜。

 

我迫不及待嘗了一口，發(fā)現(xiàn)口味偏淡，按閨蜜的標準則正合適。我又看這做工和原料，卻是極為講究。

 

炒蛤蜊，配了紅椒、青蔥和姜片；豆腐肉沫，是極碎的肉泥拌以花生??；虎皮青椒上則澆了誘人的料，是焦黃色的姜塊和豆豉……

 

再一環(huán)視她的新家。閨蜜多年來是無印良品的死忠粉，她的“單身公寓”，也基本都是“無印+宜家”的組合，一水的黑白灰和原木質，乍一看簡單樸素不驚艷，但細一看卻處處洋溢著主人對生活質感、設計感、舒適感的獨特講究。

 

她做的菜，就像她的家居，也像她的人，都是樸素清淡，卻內(nèi)涵芳華、自有講究的樣子。

 

一個人做的菜里，滲透著她的氣質。

 

我又想起我的另一女友。這姐們兒平時工作忙，而周末較大的愛好，就是花小半天時間膩在廚房，給自己和家人做一桌子好菜。

 

她做辣椒炒肉（我們湖南的一道名菜），辣椒只是配菜，而主角則是大塊的白肉，那種脂肥油厚的五花肉，偏偏能被她做出極有胃口的樣子；

 

她做紅燒牛腩，各種桂皮、花椒、八角、香葉、辣椒放得齊全，擺在桌上肉紅湯亮，看著就是熱辣辣、香噴噴的樣子；

 

她家平常一家三口吃飯，但她每下一次廚，總要張羅七八個菜。其中五六個是大菜、一兩個是小菜；而小菜與又真是另一番風貌，一疊純純粹粹的蘿卜，或一盤清清爽爽的葉子。

 

就像她的人，總是干干脆脆、風風火火、熱熱鬧鬧。

 

整體而言，南方人做菜精致，北方人普遍豪放。

 

這與不同地區(qū)的物產(chǎn)、風俗有關，也與不同地區(qū)人的性格、做派有關；而具體到每一家，因其成員結構、環(huán)境氛圍、成長經(jīng)歷的不同，所以每一家、每一人的菜，也都各具風格、千姿百態(tài)。

 

就好像美國作家克里斯汀·金柏爾曾說：一個人的生活，就是他（她）較好的作品。

 

一個人做的菜，也是他（她）生活風格和特點的呈現(xiàn)。

 

03

一個人做的菜里，還有他（她）被生活不斷改造的痕跡。

 

我的一位男性朋友，一位大塊頭的北方漢子，也很喜歡下廚做飯。

 

曾經(jīng)他單身的時候，特別喜歡以一個爆炒肥腸、一個酸辣雞雜，兩瓶酒，邀三五好友；要么一碗自鹵的辣牛肉、一碟自炒的花生米，好好犒勞深夜的自己……

 

前幾天我去他家，他正在廚房忙活。我進去看了一圈，笑說：“你這廚藝越來越好了，佐料和配菜更細致了，菜式和色澤也豐富了。”

 

他說：“沒辦法啊，她們兩個（妻女）都不喜歡太油太辣的?，F(xiàn)在總要把這一大一小伺候好。”

 

他和我說話時，手中繼續(xù)快速揮舞著刀。這大塊頭在廚房忙活的身影，竟也漸漸生動、溫柔起來。

 

我想起有位美食作者，曾在她的書里分別記錄下，為妻、為女、為母、為友，當所處的身份不同時，所做飯的各種不同感受。

 

其中有一段她說：

 

“我所愛的人間煙火，不過是于茶米油盆里，不忘擁抱彼此；于趕路奔忙中，不忘微笑以對；于狹小角落里，一起為更好的生活努力……”

 

較平凡的食物，卻總能被不同的人，燴出百千種不一而同的味道。

 

由此，讓我們吃過千百遍的食物，讓日復一日、一餐一蔬，也都有了不一樣的色彩和味道。

 

一個人做的菜里，有他過去的成長痕跡和生活情趣，有他不斷被生活改造和所沉淀下來的東西，還有他此刻內(nèi)心繾綣的歲月和正愛著的人……

 

一個人做的菜里，有著屬于他獨一無二的生活軌跡和創(chuàng)作特點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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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這些，都是我們來過這世界，與生活相愛一場的痕跡。